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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人责她冷酷无情。
而她,又何尝被世人温柔对待。
她的童年并不是没有生老病死的国度。动乱的民间,抛弃自己的父母,让她于世,于家都无望。
所以她下定决心,要做一个强者,做一个男人,继承师傅的衣钵。
从此,弱肉强食就是她生存的秘诀。
一个少女,如花的年纪,就是把自己裹在男装里,在重兵把守的黑木崖度过的。
师父告诉她,想要活下去,只有比强者更强。
往昔的灾痛与耻辱历历在目,成为最强者的愿望占据了她的心。
所以她设计杀掉任夫人,暗算任我行,登上了日月神教教主之位。成为强者的愿望已经实现,一统江湖的大权唾手可得。
刚刚当上教主的她,一身大红。红得妖冶,红得夺目,红得无情,红得惊心。
此时的她,想必是非常得意的。"假亦真时真亦假"。原本是深闺中的少女,先是被迫做男人,为了掩人耳目,又要身着女装。这句话,想必也有自嘲的含义在吧。
黑木崖的生活想必是枯燥的。她在深闺之中绣花鸟,实则是研习葵花宝典。
江湖之中的所谓正派视魔教如仇敌,又怎能容她一个人们口中的妖女一统江湖,直欲杀之而后快。她自然明白,便叫人四处打听消息,留神江湖的一举一动。
而她也有胆色,敢用自己的真名混迹于似水年华之中。一句"处理掉",就能无声无息地了结一个人的性命,不留一丝痕迹。手段凌厉狠辣,一如当年。
那时她是黑木崖上最张扬的一抹红。那样夺目的光采,美得惊心动魄。她的屋子,似深闺,似禅房,似炼狱。乱舞的红线和绣花针,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暗藏杀机的花鸟图,迷乱的不只是向问天的眼睛,还有整个黑木崖。
那是她的锦绣芳华。也是她无处排遣的寂寞。
她的故事便由此开始。
机缘巧合的一个水袖,拂乱的不仅仅是令狐冲的眼,还有她自己宁静如冰湖的心。
你就这样,不经意地刻在我心底。爱上你,是我无法控制的意外。
人生若只如初见。我说一见钟情是种命运,你相不相信?
走到偏僻的小巷中,打算两根针结果了那两个鼠辈,偏偏撞见他来多管闲事。她也不点破,只是背对着他们不言不语,态度倨傲得像一个真正的红姑娘。
那两个小贼落荒而逃。高傲的东方姑娘,这也许是她平生第一次被人保护吧。
是魔教教主,江湖中人望风而逃的杀人不眨眼的妖女。然而这世上仍有许多事情她并不懂得。比如,信任有加的贴身服侍的玉娘,为什么会背叛她。
玉娘说,等你遇到爱情的那一天,你就会明白。因为爱情,她宁愿用生命来换一次倾心的相遇。
在她不明白玉娘为什么这么傻的时候,她没有预料到,未来的自己,比玉娘还要傻。
她的疑惑,可以和谁说呢?
她没有朋友,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。向问天的野心她不是不知道,曲洋和任盈盈把葵花宝典给她的用心她不是不清楚,魔教众多教众和她篡位时的盟友,也不过是因利而聚。他朝利尽,便可一拍两散。
她的疑惑,也只好同玻璃缸里的那条蛇说。
她问它:"爱情是什么?你说如果我遇到爱情,我会变成什么样?"
那条蛇是不会回答她的,而且,它连像狗那样叫两声也不可以。她的问话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显得飘渺而孤零。她的生活,从来就是这样尊贵而寂寞。
又是一次巧合,她遇见了他。她以男儿装扮和他坐在房顶上偷酒。
这样潇洒随性的日子,她是不是也心生向往?
这样热心快乐的男孩,她是在此刻动心的吗?
在一片稻香里,他们饮酒舞剑。
一酒一剑寄浮生。
曾经有那么一个时候,漫天的蒲公英为他们而舞。
她调皮地抽走了他的发带。
她月下舞剑的风姿,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。
日后想起这一刻,该是怎样的惊艳,怎样的温暖与怅惘。
她清秀的脸与明皎的月光渐渐融为一体。
那样美丽的地方,时光静静流淌。那是她人生中难得的温柔岁月。
最美不过少年时。红尘走马,步步相随。
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按照师父的意愿去做一个男人,按照师父的意愿去做一个强者,独没有按师父的意愿去忘掉她的妹妹。
时隔十二年,她终于找到了妹妹,多年的隐忍和委屈在此刻爆发,所有的温情和压抑已久的亲情让她喜极而泣。而她不敢告诉妹妹她东方不败的身份。她知道她忌惮着,武林中人都忌惮着。
可即使是多年未见的亲妹妹,却也因为令狐冲的事情和她说:"你要是再叫我为难,我就真的不能再见你了。"
她在心里默叹,仪琳呀仪琳,你不知道有机会喜欢一个人,已经很幸福了。有些人喜欢一个人,却只能默默放在心底,不能说。
她胁迫田伯光把令狐冲带来。她为什么不自己去?
是不愿?不甘?还是不能?
爱情无望,亲情无用。她还是一个人。
她不会将自己的誓言说得感天动地,只会默默地思念。把他的发带小心保管,隐藏自己细密的心事。
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
她的世界,稀薄得只有他一个人。
只缘感君一回顾,使我思君朝与暮。
她三番五次救他性命,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。为了救他,自己的内力也大受损害。
以自己的生命来换他的生命,这哪像是一个心在天下的人所为?
如果,值得呢?
以我命换你命,终究不能以我心换你心。
思过崖,她大战华山高人风清扬,未落下风。那时的她还是意气风发,狂傲自大。华山山水如画,伊人如玉。那调皮而自得的清越的笑,在阳光下,在水波漾漾的湖面分外惹眼,仿佛她的生命之前的种种压抑和矛盾都不曾存在过,仿佛她不再是黑木崖深闺中浓妆艳抹的古怪狂肆的红衣女子,仿佛她不再是一朵致人死命的徒有美名的罂粟花,而是一个真真切切有着如花生命的普通女孩,带着自己情窦初开的期待与羞赧。
华山思过崖的日子,也许是她今生最快乐的时光。
穷其半生,能和她尽兴舞剑喝酒,还敢把她拉下水的人,只有一个令狐冲。
如果真的能一直这样快乐下去该有多好。无论是谁家的天下,这小小的山洞,也是他们的天下。
而此刻的宁静安谧,终究要被日后的尔虞我诈、腥风血雨洗刷得一干二净。
她清楚了令狐冲在华山的处境。替他解围,暗讽小师妹,戏耍林平之,无视岳不群。身为客居,便敢在华山一派大肆树敌。她不知道危险吗?
那时的她是有些活泼调皮的。华山派名门正派,她并不放在眼里。也许日后相见便是仇敌,可她还是出手解决掉了接任掌门的封不平。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而已。
暗藏期许,小心翼翼,如猛虎细嗅蔷薇。
她本来就惹人疑窦,而且在华山广泛树敌。魔教是岳不群多年的心病,他岂能容她,便联合整个华山派暗算她。
一代魔教教主,她何曾被人害得这样窘迫和难堪,再加上内功大减,几乎不曾丧命。她一心以为是令狐冲同人合起来害她,愤恨不已,在断崖边发誓要让华山派变成无门无派。
她又遇到了他。虽然有误会,她却又救了他一命。
她质问他:"你为什么要害我,是不是你和你那个伪君子师父串通好的?"
他不解:"我为什么要害你?"
她说:"因为我是魔教的妖女。"
"那你是吗?"
"如果我是,你真想杀我吗?"
"我当然不会!"
他甚至不知道师父害她的事。只是这几句话,她便能相信他。只是这几句话,她便能解除对他的误会。
可是令狐冲,你做得到吗?
你对她的误会,是不是从来不相信她的解释?
如伊佳人,如斯深情,你从来不曾领会。
直到有一天,令狐冲和任盈盈一起撞进了她的视线。
于是她不安。她当然看得出任盈盈的心思。
对这段感情,她本来就是这样骄傲而不安,更何况,对面站着的还是她一直忌惮的前任教主的女儿,比她更年轻灵动,更心思细腻,更名正言顺。任盈盈背后,是她看得见却又看不真切的危险。
差阳错,他们一起挂在于悬崖的树上。那么脆弱的小树枝,怎么禁得起两个人的重量,可是她不愿放手,直到两人一起掉了下去。
可是后来,令狐冲,你是不是在黑木崖的悬崖边上松开了她的手?
你说,我们两个是不是很有缘哪,每次不是你就我就是我救你,好像在唱大戏一样。只是不知道,最后的结局是什么。"
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一语成谶。阳光依然温热,树林清爽,山川庄严温柔。
她的结局里有你,你的结局里没有她。
她的痛苦里有你,你的幸福里没有她。
她的孤光自照,肝胆冰雪里有你,你的琴瑟在御,莫不静好里没有她。
你们并不知道日后的结局,你们此刻很快乐。
狐冲,她冒着生命危险为你取雪狼的胆,那一刻,你是真正担心的吧?
你冒着雨跑到山上,看到寒冷恶劣的天气,看到凶恶可怖的雪狼,看到狼群中娇小柔弱却坚定无比的她,那一刻,你有没有心痛过?
她却逞强:"你来做什么,几只雪狼我还对付不了吗?"
那时她的绿襦裙血迹斑斑。若不是内力损耗过度,堂堂的东方教主怎么会对付不了几只雪狼?
尽管她很爱他,可她心里想的却还是要把他带到自己的亲妹妹仪琳那里。她的私心,从来不留给自己。
他们对待感情的矛盾显露了出来。他不解。
他自然是不解的。他不知道民间战乱失散多年的亲人重聚,尤其是对她这样举目无亲了十年的女子来说有多可贵。一旦失而复得,即使自己是牺牲付出的一方,也在所不惜。
她抱住你的手缓缓缩了回去。
你抱住她,是因为感激还是感动,或者是同情,或者是爱?
她的话,你有没有细听。
感情是不能勉强的,而且也不能靠近。
是谁告诉她这句话,又为什么要告诉她?
也许是她的师父警告她,要成为强者,绝对不能动感情。刚遭厄难的她如惊惶的鸟,她就在这句话下活了十二年。
那么,此刻你知道她的压抑,她的隐忍,她的痛苦,以及她对你的爱吗?
也许是知道的,因为她的泪和眼神。
也许是不知道的,因为他并不认识从前的东方不败,并不明白这句话。
然而那晚的桃花飞舞着。娇娆鲜妍,却是落花。
芳心向春尽,所得是沾衣。
她不会因为自己的付出向你索取什么,一分一毫都不会。她不会给你负担,不会给你压力,不会给你歉疚感。
为了保护她,他不惜与师父决裂。"她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",说这句话时的令狐冲,一定是真心的吧,当他死死的抓住师父的剑,手上鲜血直流的时候,她的心里激荡起涟漪。于是,她知道他拥有了可以在自己心里兴风作浪的权利。
从小到大,从生到死,从天涯到海角,肯承认你是朋友的,是不是只有令狐冲一人?
于是为了这句话,你肯为他赴汤蹈火。
你是他重要的朋友,他是你唯一的朋友。
他是你在黑木崖下的红尘中唯一留恋的人。
他身受重伤生命垂危,她哭了。
为了救他的性命,心高气傲的魔教教主竟肯受灵鹫寺的胁迫,她说,你们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。
于是她被困在冰洞之中,不知道要多久。她知道任盈盈下崖,于她的教主之位是多大的威胁,也知道任盈盈的手下灵通活络,自己一闭关,难保不蹈任我行当年的覆辙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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